不速之客
咚咚咚!
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猛然撞入耳膜,将我游离在被雨水泡得沉郁的夜色中的目光硬生生拽回。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,目光投向那扇门。
咚咚咚!
又是三声,清脆,急促,带着坚决的力度。我脑中飞速检索——今天没有外卖,没有快递。晚上七点半,谁会在这个时间点,以这种方式来访?
我踢开拖鞋,赤脚踩过微凉的地板,悄悄小跑到门边。凑近猫眼,外面只有白灯照亮的方寸,无法看到转角处的情况。紧接着,“嘭”的一声闷响从楼道深处传来,大概是安全通道的门被重重关上。看来,不速之客已从电井旁的楼梯离开了。
这情形让我想起八月。那时我也独居,早已习惯了这份持久的孤独,在家时常不修边幅。即便是点外卖,我也会在骑手取餐后特意留言:“放门口即可,无需敲门。” 然而某个下午,一阵同样急促的敲门声毫无预兆地响起。我下意识地站直,紧贴在猫眼视野之外的墙角,连呼吸都不自然,凝神细听门外的动静。
会是谁?
前任?必不可能!她跟我一样是倔脾气,已经一年没再有她的音讯,不可能来找我,更何况毫无征兆。朋友?在这座陌生的城市,我的朋友屈指可数,他们都了解我习性,来访或相约必定会提前告知。
敲门声持续了几下后便戛然而止。我蹑手蹑脚地沿着墙壁摸到门边,再次透过猫眼向外窥探,依旧空无一人。大概是物业或者燃气公司上门检查吧——我试图用这个最合理的解释安抚自己骤然紧绷的神经。
今天周五,对于我这样早出晚归的“牛马”而言,是难得的喘息之机。下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,暂时压下了重庆持续肆虐的高温,空气里透着一丝难得的凉意。我先前正趴在窗台上,呆呆地望着楼下一排排橘黄色的路灯。路面的积水倒映着灯光,粼粼闪烁。这一幕似曾相识,三年前九月的某个夜晚,我也见过类似的光景,或许也是刚下过雨的缘故,连夜空中漂浮的云都微微发亮。
伫立在门前,我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。电梯似乎在我这一层停靠,“叮”的一声轻响后,轿厢门打开,有脚步声传来,由远及近,我的心跳也随之越擂越快。那一刻,好奇竟压过了恐惧,我迫切地想知道,门外那个神秘的敲门人究竟是谁。如果是恶作剧的孩子,总不至于只敲我一家的门吧?
然而,声响突然就停止了。屏息等待了好几分钟,门外再无异动,我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细缝,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——走廊里空空如也,没有任何异常。退回屋内,我点燃一支烟,定了定神,拨通了物业值班室的电话。
向物业值班人员说明情况,对方询问了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,随后将监控画面切到七幢的两个电梯,从晚上 19:20 开始回放。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,感觉自己就像侦探,正等待着真相水落石出。
前后十分钟的电梯监控回放完毕,我却感到一阵失望。电梯最高只停到了我楼下那一层,并未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。正当我准备起身离开时,另一位女士走进了中控室,向物业申请查看五幢的监控。我心念一动,又坐了回去。
女子说,她一个人在家,听见敲门声,从猫眼往外看时,楼道空无一人,时间大概是19:50。她跟我来时一样,笃定自己可以从监控中找到这个不速之客。
我暗自粗算了一下时间:二十分钟,从七幢的26楼到五幢的26楼,不乘坐电梯,全靠楼梯步行,时间相当紧迫。更何况——为什么要如此目标明确地奔走?而且偏偏绕开了六幢?
同样毫无所获。从中控室出来,我们各自撑开伞,走入昏暗湿漉的夜里。在岔路口,她向我道别。
走进电梯,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顶角的监控探头,一股无力感再次袭来。走出电梯,回到熟悉的楼层,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从背面楼梯间传来,紧接着又是“嘭”的一声巨响!我猛地攥紧手中的伞柄,几步快跑到电井门口,一把拉开门向内张望——楼梯间迂回盘旋,昏暗寂静,依旧不见半个人影。
带着满心的失落和疑虑,我转身走向自家的房门。正当我准备解锁时,目光却被地上一小片白色吸引,那是一张被匆忙撕下的纸条,随意地丢在地上。我捡起它,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,像是刚写上去。盯着纸上的文字,我脑海里几乎能听到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。纸条上只有四个字,看起来就像得意的挑衅:
找不到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