贰拾捌
事实上我已经记不起来今天是满28岁还是29岁了,可能是28岁吧,隐约记得以前别人问我哪年出生,都会补一句“噢,28岁了”,然后我会强调,还没满28呢。
我从去年,或者更早一点就在开始害怕变老。
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,该经历的会经历,该承担的要承担。今年相较于以往多了很多未曾经历过的新鲜事,我的生活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,那些翻涌而起的波浪砸在我的脸上,我一面庆幸,一面失落。
如果要从年初说起,第一件新鲜事便是相亲。在前几年也陆陆续续有人给我介绍过,但是通常只是加了微信聊了几回便没了下文,当然也有看过照片后连联系方式都没加过的情况。所以我很排斥别人介绍或是相亲,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摆在案板上的五花肉一样,被人翻来覆去,被人颐指气使,被人批评指责——好像说得有点夸张。反正在正月初二那天,因为拒绝相亲和家里人闹得很不愉快。后来还是去相亲了,对方是一位很温柔的女孩,会弹吉他,会玩滑板,长相也不错。
过完年,我开始为装修公司留下的烂摊子东奔西走,在装修公司扯过皮,在市场监管局调解过,在派出所做了笔录,去法院递过诉状。但是每一种方式都没能使我称心如意,最终老板跑了,我只得自己去联系材料和工人完成剩下的活。那段时间特别疲惫和心急,常常夜不能寐。和相亲对象的交流中,我常常向她倾诉我的糟糕情绪,而她的生活其实也没有轻松多少。她心底隐藏的负面情绪随着她哽咽的话语传过来的时候,我发现众生皆苦,并且我们都无能为力。
后来她养了猫,困扰她的事情也有了转机,她的心情也开始好了起来。有时候我们打电话,她会给我分享她拍的猫片,会叫她的猫跟我打招呼,她说:“匡老师,养猫真的很治愈。”
像我这么懒散的人,猫跟着我指定会受不少委屈。虽然没养猫,但是我的房子在我两三个月的奔走下,也基本完工了。在租房到期的前几天,我如愿搬进了自己的小房子。我的行李不多,老刘开着他的雪佛兰跑了两趟,我的东西就被完全搬空。住进自己家的第一天晚上,我收拾完东西,坐在窗台前抽着烟,回想自己工作的这些年,辗转两处,终于有了一点点自己给的归属感。
但是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多快乐,虽然过上了一部分自己曾憧憬过的生活,有了独居的自在,有了柔软的沙发,有了大电视,在深夜无眠的时候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,靠在沙发上看《穆赫兰道》,在洗澡的时候让小爱同学放歌,在日出时电动窗帘会自动关上,但是我终究觉得生活有所遗憾。回想起2019年买房的那个暑假,我曾发过一条动态:最初我以为我只是需要一套房,现在我才知道其实我需要一个家。
暑假过得有些不痛不痒,但是好歹勉勉强强全款买了一辆自己很喜欢的车。那段时间一贫如洗,所以时不时会想到,要是装修公司没跑路,我也不至于赔三四万,这些钱完全够我用来买家具和电器,就算买车也不至于全款会觉得很艰难。
在车还没开熟练的时候发生了第一次刮蹭,那时候难过了一整晚,又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和否定。好在四儿子店的技术不错,那些刮蹭的痕迹被抹平,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
于是我憧憬开学,憧憬自己设想过很多遍的,在某个下班的晚上,把车停在车库之后,再听一首后摇,抽一支烟再回家。但是开学并没有如我所愿,因为一些安排,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到分校开始了为期两年的支教生活。那段时间我也常常难以入睡,为不能继续带完这一届感到遗憾,为无法舍弃的过往感到难过,为无法预知的未来感到恐惧。
开学了。我的心情依旧很糟糕,所以我把每次去学校的期望寄托在了新认识的小吴老师身上。我不曾对这份暗恋抱过任何期望,因为以往的暗恋中我都没办法鼓起勇气,最后也无疾而终。那一个月我写了好几篇日志,我把它们归档在“暗恋日记”里面,打算等她结束实习的时候再发给她看。
前面写过,小吴老师是一位很聪明的女孩子,她仅仅是通过我看她的眼神便察觉出了我的爱意。于是后来的交流我也没有忍住,在患得患失中向她委婉表明了自己的心意。
后来的发展令我喜出望外,或者是因为我不知道从哪一刻突然就开了窍,我知道去见她应该带上鲜花,知道该如何合理地表达自己的爱意,知道真诚才是唯一有用的秘籍。
恋爱的时光过得飞快,我几乎不再写日志,不再是放假整天呆在家里,当然,也不再常常夜深的时候戴上耳机听歌,真正有所期待的生活让我无暇顾及那些被冷落一旁的情绪,我觉得我很快乐。
但是昨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,和小吴老师聊天时突然想起一首歌,于是我点开网易云,听着听着手机就放到了《舞!!舞!舞》——去年我循环次数最多的一首后摇。恰好去年十二月,乐队来重庆,我一个人去看了演出。今年,我心心念念的惘闻乐队也要来重庆演出了,我满心喜悦,甚至和小吴老师约好了11月26号一起去看。但是就目前的疫情形势来看,估计今年没办法一起去听惘闻了。回到那首后摇,它被收录在专辑《Bye bye! Post Rock!》中,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张专辑可能是这个乐队最后的后摇了,如今,Pentatonic有了中文名字,新创作的的音乐确不再是后摇,好像只有我还在听以往的歌,原地踏步。
我有了自己的房子,喜欢的车子,相敬如宾的伴侣,但是我再也没有我的二十七,二十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