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校门口有一家开了很多年的理发店，店名很朴素，叫平价理发。

不同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“xx专业造型设计”，平价理发店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，不到十平米的门面里只有两个千疮百孔的皮座椅，墙上贴着两面长方形镜子，一个洗头盆，几个木凳。靠近门口角落的墙上摆着一台14英寸的大头彩电，斜对面的角落里有一架狭长的楼梯，可以去到二楼。

理发师是一位中年男子，四五十岁的模样，脸上有一道疤，并且不苟言笑。夏天去理发的时候，常常可以看见他身着一件灰色背心，露出黄黑粗壮的臂膀，坐在木凳上看着电视，他养的那条金毛安详地趴在他的身边。

“您好，我剪头发。”我踏进理发店，小心翼翼地说。

他没看我，站起身来用手示意我坐在皮椅上，眼睛仍然盯着电视，一言不发。

在给我围上围布之后，他打量了一眼镜子里的我，便从盒子里捡出一把剪刀，对着我的头发开始修剪。流程和其它理发店没太大区别，先用剪刀修出发型，再用推子推掉多余的头发，洗完之后用电吹风吹干，最后用剪刀收尾。不同于其他理发师的是，他从不会主动开口闲聊，甚至偶尔还会暂停下来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。似乎除了电视剧，他对一切别人的生活都没有半点兴趣。

撤下围布，我看了看镜中的短发，转过身去扫贴在墙上的收款码。旁边还有一张白纸，上面印着：男士洗剪吹十元，女士十五，初中及以下学生五元，六十五岁以上老人五元。付了十元之后，没有听到微信收款的提示，我便把手机拿给他看，他只是稍微一瞥，轻轻点了点头，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看到了付款画面。

虽说正月剪发不吉利，但是很多理发店都上调了价格。我留着渐长的头发，打算去平价理发店处理。正月十五那天，我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小县城，第二天便奔去平价理发店。街上依然热闹，不同的是，平价理发店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“阿明美发”。崭新的招牌下面是焕然一新的装修，亮堂堂的大灯，可旋转的座椅，崭新的镜子，就连洗头盆也换成了可以躺上去的那种。

坐在电脑前的年轻理发师留着很潮的发型，身着干净且正式的服装，领口打着一个结。他一看到我便站起身来，热情地对我说：“请进，帅哥，剪头发还是做造型？”

我想，既然来了，那就免得去别处吧。在皮椅上坐下之后，理发师调了调座椅的高度，盯着镜子满脸笑着问我：“帅哥，你想剪一个怎样的发型？”

“剪短就可以了。”

于是他从兜里掏出剪刀动起手来，一边剪一边问我是哪儿的人，听口音不像本地的，又问我为什么要来这边工作，有对象了没。在我礼貌回应了之后，他突然停下来，我抬头看见镜子里参差不齐的头发，疑惑地看着他。他又笑着问我要不要办会员卡，我谢绝了，可他还不死心：“办会员卡优惠多哦，洗剪吹只要25，烫头发打七折……”

付款的时候我问他多少钱，他正背对着我整理毛巾，头也没回：“三十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