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刘是我的同事,也是我的朋友。

他比我晚来我们学校一年,而此前,他在一个私立学校上班,所以实际参加工作的时间比我早。

我不记得老刘今年几岁,只记得好几年前好像就快 30 了。他和我同一年在这个小县城买了房子,并且有一辆雪佛兰。虽然他偶尔也戏称自己的车是“跛儿皮(就是不太行的意思)”,但是他很爱惜他的车。

在我印象里,他是一个非常稳重的男人,说话做事情总是不慌不忙,生活中也喜欢折腾。可能是教物理的缘故,曾有一次在黄昏时坐他的车,我说我们去追夕阳吧,他说:“那得开多快才追得上。”这就是理科生的思维,或者看待问题的方式。

老刘有装修得很漂亮的房子,有一辆车,并且前段时间有过换车的想法,他的存款保守估计应该有三十万以上。或许是他面对女生确实不善言辞,所以至今也没遇到良人。

今天下午老梁跟我说,联系不上老刘了,从昨晚一直到今天下午都没回消息,也没接电话。我们驱车去他的小区,看见他的雪佛兰规规矩矩地停在车位上,但是敲门很久也没听见任何动静。想着他或许是宿醉未醒,或者是想自己静一静,我和老梁便回来了。

刚到家没几分钟,老梁跟我说不对劲,老刘的手机关机了。于是我们再次前往他的小区,物业不让看监控,别的同事建议报警,警官回电的时候要我们去派出所——确实他们也没有直接出警破门的理由。

在老刘的房门外,老梁多番联系,有同事建议向领导报备,领导却因为报警一事批评了我们一番,给出的指示是要我们自己去找。可是他车停在车库,人大概率是在家。联系了开锁公司,但对方回复需要物业联系业主确认后才能开门。

此时,老刘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,抱着我,问他怎么了,只说了一句“想哭”。随即又宽慰我们:“我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条件,不会轻易想不开的。”

他按着胸腔,我问他是不是生病了,他摇头;因为感情问题?也是摇头。在屋内坐下后,他说:“我感觉别人看不起我。”

“是感情上,工作上?”

他否认。只是抽噎,断断续续地说:“昨晚回来,感觉路上的人看我的眼神都是鄙视。”

很显然,他陷入到一种极其消极的情绪之中了。他第一次讲起往事,曾在成都的时候谈过一个对象,女方工资两千,但是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,而女方却看不上他,觉得他的身高太矮了。

说到这里的时候,我忽然想起了我高中的时候,天后写给我的纸条上有一句非常刺眼的话:要是你再长高一点,或许我就真的要嫁给你了。此后的十来年,从上大学开始,我越来越意识到原来身高比长相更重要,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在意。那时候我觉得很痛苦,也变得很自卑。如果她们拒绝我的理由是我的品格不好,习惯太差等等原因我都能接受,但是难以接受她们用我与生俱来的,自己也无力改变的事实来伤害我。

一直到去年,这期间我有过可能发展成为情侣的对象,但最终告吹。我变得越来越谨慎,敏感,多疑,脆弱。暗恋过几回,但从未表露出来过,最后也无疾而终。

老刘说,他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好,他也知道这种负面情绪不对,但就是想花些时间自己沉思一下。为了宽慰他,我给他列举我的种种遭遇,比如他有装修得很漂亮的房子,而我在装修公司跑路后,想着能住就行所以装得很省钱,导致到处都有我不满意的地方;比如他在工作上的口碑很好,而我第一次上公开课的时候却是被批评得一无是处……

我想和他共情,却发现我能云淡风轻的在别人面前揭开我的伤疤的时候,本身就不可能感同身受了。

后来,老梁叫他去自己家住,并简单打包了老刘的被子。我说,先吃饭吧,感情和工作都不是生活的全部,就连你现在所过的生活也不是生活的全部。

或许这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话,生活本身就是在泥泞中挣扎前行,但挣扎不能也不应占据生活的每一个时刻。

吃完饭,送小吴回家的时候。她问我:“我治愈你了吗?”

我想了想,然后“嗯”了一声。她对我没有把答案脱口而出有点不爽,我想我沉默的时候,想到的一定是独自苦苦支撑的那些年。